“欣欣回来了！”三姨在家族群里发语音，兴奋得像个孩子。我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她那股按捺不住的喜悦。
“妈，别这么大声，人家都在看呢。”表妹赵欣拉了拉妈妈的袖子，眼神里藏不住得意。她环顾四周，确实有几桌客人因为三姨的大嗓门而侧目。
我坐在角落里，看着这一幕。手机里，家族群的99+消息还在跳，都是“欢迎回国”和“哇，好豪华的房子”。二姨：“欣欣这是发财了呀！”四姨：“这装修得多少钱啊？”表哥：“江南区的房子至少上千万吧。”
“语姐，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太孤单？”赵欣转过头来看我，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，似乎在评估着什么。
我笑了笑，放下手机：“还好，房子够住就行。”
“哎呀，语语你这话说的。”三姨插嘴道，“一个女孩子家，应该住好一点的房子，这样以后找对象也有底气嘛。”
“就是啊，”赵欣接话，“现在男人找对象都看条件的。你看我和俊豪，如果不是我们家条件还可以，他家里人也不会同意我们结婚。”
“那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看？”她的声音里有点挑衅的意思，“说不定能给你一些装修的灵感。”
我注意到她用的是“去我家”，而不是“去韩国看看”。她在暗示什么，我心里很清楚。
“不了，”我站起身，拍了拍牛仔裤，“你去我家吧。”
那一刻，空气好像凝固了。赵欣的笑容僵在脸上，三姨的筷子停在半空，连隔壁桌的客人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，悄悄看向我们这边。
02
十二月的天灰蒙蒙的，三姨的脸上却笑开了花。她拿着手机，对着屏幕上的九宫格照片一张一张地放大看，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。
“你们看看，这是欣欣家的客厅，你们看这个沙发，真皮的，看着就舒服。”三姨的声音在餐厅里响着，连服务员都好奇地多看了几眼。“还有这个厨房，你们看这个橱柜的材质，全套进口的，韩国那边的装修就是不一样，比我们这边精致多了。”
我端着一杯白开水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。确实很漂亮，现代风格，每个角落都透着精心设计的味道。照片拍得很巧妙，角度选得特别好，让原本普通大小的房间看起来格外宽敞。光线也打得很好，让整个房子都散发着温暖的光芒。
“妈，别发了，多不好意思啊。”赵欣嘴上这么说，但她的手在不停地整理着头发，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。她今天的穿搭明显是精心准备的：浅灰色羊绒大衣质地柔软，领口的设计很有型；脖子上的爱马仕丝巾系得恰到好处，不会太过张扬但足够显示品味；脚上的小香风高跟鞋虽然不是什么国际大牌的经典款，但搭配得很有味道。每样东西单独看都不算特别贵重，但搭在一起就透着那种精致的富贵感。
“哎呀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，女儿嫁得好，当妈的当然要高兴。”三姨一边说着，一边又翻出几张照片，“你们看看这个餐厅，这个吊灯都是俊豪特意挑的。还有这个阳台，种了好多花，欣欣说韩国的阳台都是这样布置的，特别有生活情调。”
我注意到三姨说话时的神情，那种满足感是发自内心的。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女儿能过上好日子，现在看到赵欣在韩国的生活照片，她觉得自己的愿望实现了。
03
“你们不知道，俊豪那孩子多孝顺，”三姨继续说着，“每次欣欣想买什么，他都说'喜欢就买'。上个月欣欣看中一个包包，有点贵，她还在犹豫呢，俊豪直接就买了。”
“什么包包？”二姨好奇地问。
“就是那个...那个什么牌子来着？”三姨看向赵欣。
“Coach。”赵欣轻描淡写地说，“也不是很贵，就是觉得有点不舍得。”
“Coach啊，我知道，挺有名的牌子。”二姨点点头，“得好几千吧？”
“差不多吧。”赵欣没有直接回答价格，但这种模糊的回应反而更让人觉得她家庭条件不错。
“三姨，俊豪人确实不错。”我点点头，“韩国那边生活习惯吗？”
“挺好的，就是冬天有点冷。”赵欣一边说着，一边不自觉地拉了拉大衣，“不过我们家暖气很足，一点都不冷。俊豪说韩国的冬天虽然长，但室内都很暖和，从来不担心取暖费。他说家里舒服最重要，钱的事情不用我费心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，眼神若有若无地在我身上扫过。我今天穿得确实很随意，优衣库的白T恤简单干净，普通牛仔裤洗得有些发白，脚上的运动鞋虽然还算整洁，但明显不是什么高档货。和她的精心打扮一比，我确实显得很朴素，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。
“欣欣，你韩语说得怎么样了？”表姐好奇地问，“听说韩语很难学。”
“哎呀，这孩子多体贴啊。”三姨满脸笑容，“我就说俊豪是个好孩子，对欣欣这么好。你们没看到，欣欣刚嫁过去的时候，俊豪怕她不适应，每天下班都早早回家陪她。”
“妈，你别夸了，人家语姐还在这儿呢。”赵欣假装害羞地埋了埋头，但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向我，“语姐，你也该找个对象了，一个人多孤单啊。像你这样的条件，找个好男人应该不难。”
这话听起来是关心，但我能听出另一层意思。她在暗示我还单身，暗示我的生活不如她的完整。
我笑了笑：“还好，习惯了。”
“要不要我帮你介绍？”赵欣眼睛亮了亮，“韩国那边有不少优质男士，虽然是外国人，但现在国际婚姻挺流行的。而且韩国男人都比较绅士，很会照顾人。”
说着，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，包装很精致，一看就是高档货。“这是我带回来的韩国护肤品，你试试看。这个在韩国也挺受欢迎的，俊豪说我喜欢就买。”
她把盒子推向我：“你皮肤底子好，用点好的护肤品会更漂亮。韩国的护肤品确实不错，我现在用的都是韩国的牌子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接过盒子，感觉质地确实不错，“在韩国生活成本高吗？”
“还好吧，主要是房子贵。”赵欣摆摆手，语气显得很轻松，“我们小区在江南区，你知道那里吧？位置特别好，出门就是地铁站，购物也方便。小区的安保也很严，都是精装修的，住着很舒服。俊豪说买房子就要买最好的，位置和质量都不能将就，省得以后麻烦。”
“江南区？”我装作有些惊讶，“那确实是好地方。首尔的房价应该不便宜吧？”
“确实不便宜，但也要看什么档次的。”赵欣的语气更加淡然，“我们这套房子俊豪全款买的，他说年轻人背房贷压力太大，不如一次性付清，这样生活质量会更高。”
三姨在旁边越听越兴奋，开始主动帮女儿“宣传”：“欣欣说韩国那边冬天暖气费特别贵，一个月要好几千块钱呢，但他们家从来不在乎这些。俊豪说该花的钱不能省，特别是关系到生活质量的。还有那个电费，韩国的电费也不便宜，但俊豪说只要欣欣住得舒服就行。”
“妈，你别说了。”赵欣假装不好意思，轻轻拍了拍三姨的手，但眼神里的得意更明显了。这种欲拒还迎的态度，反而让人觉得她更加低调有内涵。
“对了，语姐，你现在住哪儿？”吃完饭后，赵欣突然问。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，让我察觉到她可能早就想问了。
“就在市区，离公司近。”我实话实说。
“哦，租的还是买的？”赵欣接着问，这个问题更加直接了。
“买的。”我简单回答。
“一个人住会不会太孤单？”赵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，“要不考虑换个大点的房子？你现在也工作这么多年了，应该有些积蓄了吧。投资个房产也不错，现在房价涨得这么快，买房就是最好的投资。”
她说话的语气很真诚，像是一个过来人在给我人生建议。
“韩国那边房产投资也挺火的，”赵欣继续说，“我可以帮你问问俊豪，他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。俊豪说现在是投资房产的好时机，特别是在好的地段。”
“谢谢，我再考虑考虑。”我笑着说。
“要不这样，”赵欣眼神一转，突然提议，“我去你家看看？也好给你一些建议。我这几年在韩国，见过不少装修风格，说不定能给你点启发。韩国的家居设计确实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，特别是在空间利用和色彩搭配上。”
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，心里明白她的小心思。她想看看我的生活条件，想确认自己的优越感。
点点头：“好啊，那我们现在就去吧。”
三姨在旁边补充：“欣欣眼光好，她们家的装修就是她和俊豪一起设计的。俊豪说欣欣很有艺术天赋，选的颜色和家具都特别有品味。”
“妈，别说了。”赵欣脸上带着害羞的笑容，但眼神里的得意却更加明显。
04
从餐厅出来，赵欣很自然地挽着我的胳膊，表现得很亲密。她的这个动作让我有些意外，因为我们平时并不算特别亲近。
“语姐，我们坐你的车吧？”她说着，目光在停车场里扫视，像是在寻找什么，“你现在开什么车？”
“那辆本田。”我指了指一辆白色的本田雅阁。
“啊，本田啊。”赵欣点点头，她的表情很微妙，既不是失望，也不是惊喜，而是一种很复杂的神情，“挺实用的，日系车确实皮实耐用。我听俊豪说，日系车的保养成本比较低，很适合代步。”
她的语气很平淡，但我能听出那种“我理解你的选择”的潜台词。就像是在说，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辆普通的车。
“保养得不错。”赵欣点点头，“看得出来你很爱护车子。俊豪也经常说，车子主要是代步工具，安全最重要。他最近在考虑换辆SUV，说是韩国的路况比较适合开SUV，而且韩国人都比较喜欢开SUV。”
“大概一千多万韩元吧，”赵欣说得很轻松，仿佛在谈论一件很普通的商品，“折合人民币也就七八十万。俊豪说买车就要买安全系数高的，钱是小事，安全是大事。他说如果我学会开车了，也给我买一辆。”
路上，赵欣不时地跟我聊着韩国的生活。她说韩国的咖啡很贵，一杯咖啡要三四十块人民币，但俊豪每天都会给她买；她说韩国的水果特别贵，一个苹果要十几块钱，但俊豪说营养重要，让她多吃水果；她说韩国的化妆品虽然便宜，但好的护肤品还是很贵，俊豪让她用最好的。
“我觉得你应该考虑理财投资。”赵欣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，像是一个过来人在传授经验，“光靠工资收入还是有限的。韩国那边有很多理财产品，收益都不错。俊豪就有投资一些股票和基金，收益还可以。”
“比如房产投资，还有一些股票基金。”赵欣越说越兴奋，眼神都亮了起来，“俊豪有个朋友是做投资的，去年光是股票就赚了好几百万。那个人特别有眼光，能看准哪些股票会涨。”
“当然，但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。”赵欣摆摆手，显得很有经验的样子，“像俊豪公司的股票，这几年涨得特别好。他说如果我想投资，随时可以帮作。不过我对这些不太懂，还是让他来处理。”
说话间，我们已经到了我住的小区。这是一个建了十多年的老小区，虽然绿化还算不错，物业管理也跟得上，但建筑外观确实显得有些陈旧，特别是在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下，显得更加普通。
“语姐，你住这里啊？”赵欣看着周围的环境，她的表情很复杂，既不想表现得太明显，又忍不住有些失望，“这小区挺安静的，绿化也不错。”
我们坐电梯上楼，赵欣很自然地打量着电梯内的环境。电梯有些老旧，按钮都有些磨损，墙面也不是很新。
“这电梯还挺稳的。”她说，努力找着这个老小区的优点。
“前两年刚保养过。”我解释。
05
到了我家门口，我掏出钥匙开门。钥匙有些旧了，开门的时候还要稍微用点力。
“欢迎参观。”我侧身让赵欣进门。
这是一套七十平的两室一厅，装修很简单，以白色和原木色为主调。客厅不大，大概只有二十平米，但收拾得很整洁。沙发是宜家的简约款，茶几也很普通，电视柜上放着一台不算大的液晶电视。整体看起来干净温馨，但确实谈不上豪华。
“哇，语姐，你家真温馨。”赵欣一进门就开始夸，但我能听出她语气里的那种意外。她原本可能以为我住得会更差一些，现在看到我的房子虽然不豪华但还算温馨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。
“这个装修风格我喜欢，简约又不简单，很有文艺范儿。”
“随便坐。”我给她倒了杯水，“想吃什么水果？”
“不用了，我不饿。”赵欣坐在沙发上，开始更仔细地打量房间。她的目光在墙上的装饰画上停留了一下，又看了看书架上的书，还注意到了阳台上的几盆绿植。“这个房子格局挺好的，采光也不错。阳台朝南吧？”
“嗯，朝南的。”我在她对面坐下。
“这房子你买了多久了？”赵欣问，这个问题很直接。
“两年前买的。”
“首付压力大吗？”她的语气里带着关心，但眼神里有种我说不出来的东西，像是在评估着什么。
“还好，贷款不多。”我实话实说。
“那就好。”赵欣点点头，“现在房价这么高，年轻人买房确实不容易。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，会不会有点浪费？我是说，这里有两个卧室，你一个人住，另一个房间是不是空着的？”
“次卧平时做书房用。”我回答。
“哦，那也挺好的。”赵欣站起身，“我能看看吗？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
她走到次卧门口，探头看了看。里面摆着一张简单的书桌，墙上有个小书架，还有一张折叠床。
“你平时在家办公吗？”她问。
“偶尔。”
“这个房间布置得很实用。”赵欣回到客厅，“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把次卧租出去，既能分担房贷压力，也有个伴。韩国那边很多年轻人都是这样做的，特别是在首尔，因为房租太贵了，很多人都会选择合租。”
“暂时不考虑。”我摇摇头。
“也对，隐私很重要。”赵欣表示理解，但话锋一转，“对了，语姐，你有没有想过投资第二套房？”
“投资房产？”我装作有些意外。
“对啊，现在买房就是最好的投资。”赵欣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，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挥的话题，“你看，你现在有了第一套房，银行贷款也比较容易申请。再买一套出租，租金收入就能覆盖房贷，等于是用别人的钱帮你买房。这就是韩国那边很流行的投资方式。”
她说话的时候，眼神里闪着光，显得很兴奋。
“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？”我问。
“风险？”赵欣摆摆手，“房价只涨不跌，有什么风险？就算暂时租不出去，房子还在那里，将来肯定能增值。俊豪就是这么跟我说的，他说房产是最稳定的投资。”
“韩国那边也是这样？”
“当然了，俊豪就是这么做的。”赵欣点点头，“他说韩国的房产投资回报率很高，特别是首尔的房子。我们家那套房子，买的时候是一个价，现在已经涨了不少了。俊豪说如果当时多买一套就好了。”
“其实语姐，”赵欣放下水杯，表情变得认真起来，“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，应该为将来做打算。光靠工资收入是有限的，必须要有投资意识。你看我，虽然在韩国不工作，但俊豪教了我很多理财知识，现在我对投资也有了一些了解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点点头。
“要不这样，”赵欣眼神一亮，“我回韩国之前，帮你咨询一下俊豪？他在投资方面很有经验，而且在韩国也认识一些做投资的朋友，说不定能给你一些建议。”
“谢谢你的好意。”我笑着说。
“不客气，我们是表姐妹嘛。”赵欣摆摆手，“我也希望你能过得更好。你看你现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，多孤单啊。如果有了投资收入，生活质量会更高，说不定也更容易找到合适的对象。”
06
正当赵欣继续着她的“投资理论”时，我突然站起身。
“欣欣，既然你对投资这么了解，我正好有个想法想和你聊聊。”我说。
“什么想法？”赵欣眼神一亮，觉得我终于要向她请教了。
“这样吧，我们换个地方聊，去我家。”我一边说着，一边开始收拾茶杯。
赵欣愣了一下：“这不就是你家吗？”
我笑了笑：“这是我租的房子，平时上班方便。我说的是我真正的家。”
“租的？”赵欣的表情有些意外，“你刚才不是说这房子是你买的吗？”
“我说的是我确实买了房子，但没说是这套。”我解释，“这套是我租来平时住的，离公司近。”
赵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：“那你的房子在哪里？”
“开车过去大概半个小时。”我拿起车钥匙，“走吧，我带你去看看。”
路上，赵欣有些坐立不安。
“语姐，你的房子在哪个区？”她问。
“南山区。”我简单回答。
“南山区？”赵欣的声音有些颤抖，“那边的房子应该不便宜吧？”
车子渐渐驶出市区，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高档。路两边开始出现大片的绿化带，还有一些高档的商铺。
“语姐，这个方向...”赵欣的声音有些紧张。
“快到了。”我看了看导航。
车子继续前行，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豪华。路边开始出现成排的别墅，每一栋都有独立的院子，绿化做得很好。
车子在一个高档别墅区的门口停下。保安认识我，主动过来打招呼。
“陈小姐，您回来了。”保安笑着说。
“嗯，谢谢。”我摇下车窗回应。
赵欣坐在副驾驶座上，眼神有些呆滞。
车子驶进别墅区，沿着宽阔的小径前行。两边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，还有一些小桥流水的景观。
车子在一栋双拼别墅前停下。这是一栋三层的别墅，外观是欧式风格，有独立的院子和车库。
“到了。”我熄了火，“下车吧。”
赵欣机械地解开安全带，双腿有些发软。当她站在别墅前面时，整个人好像石化了一般。